作者:周建农 来源:本站整理
发布/更新时间:2015-01-29 07:47:16
1958 年,在“大跃进”运动的推动下,国家提出了钢铁生产“超英赶美”的口号,为完成年产钢 1070 万吨(在上年 530 万吨基础上翻一番)的高指标,一场亿万人民群众参加的夺钢保钢的“大炼钢铁”运动轰轰烈烈地席卷全国。渭源县紧跟形势,也开始了全民动员的“大炼钢铁”运动。
这年 4 月,会川县撤销并入渭源县。在国家西秦岭地质队的协助下,县上抽调人员,在南部山区找矿。仅在距会川 70 公里的铁沟发现了一些露天铁矿石。通过钻探、分析、化验,纯属结核矿,不成层,不成带,含铁量仅为 30 一 40 % ,不够国家开采的标准。但为适应“大跃进”的形势,急于完成上级下达的炼钢指标,县委召开常委会议,对铁沟的地理位置,矿产资源等进行了分析讨论。认为铁沟在历史上叫“铁铜沟”,有铜、铁矿藏。其位置在钻天崖、马面山和露骨山之间,靠近甘川公路,交通便利;沟深七公里之多,沟内宽阔,能容纳众多人群;铁沟河穿流其间,水资源丰富,可修小型水电站;有充足的石灰石、重晶石等。因此,决定在铁沟摆开大炼钢铁的战场,并将此情况上报省上,被省上定为全省 28 个炼钢点之一。
7 月,正式成立了渭源县钢铁指挥部,由县委书记张克勋任总指挥,各部门、各公社的主要领导亲自挂帅,从全县抽调青壮年劳力及运输工具,组成浩浩荡荡的钢铁大军,涌进铁沟,开展了史无前例的大炼钢铁活动。 9 月初, 《人民日报》发表了题为《立即行动起来,完成把钢产量翻一番的伟大任务》和 《全力保证钢铁生产》两篇社论。县委提出了各行各业给“钢元帅”让路的口号,进一步增加了铁沟炼铁的人、财、物的投入。炼钢所需要的设备、工具、物资等,凡单位有的无条件运往铁沟。据当年参加铁沟炼铁的老同志回顾,在通往铁沟的各条道路上,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的民工和部分中学师生,拿着工具,背着行李,背着木炭,往来如梭,络绎不绝。各种类型的运输车辆和牲畜驮队昼夜不停,往来不断,把炼钢所需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到铁沟。铁沟两面山上到处是炼钢人挖的小窑洞和柳树枝条搭成的简易窝棚;比较开阔的铁沟被来自全县各公社的民工和师生驻扎得满满当当;星罗棋布的小炼钢炉林立在山坡沟壑。在人群中,有的肩挑身背搬运矿石,有的用斧头铁锤粉碎矿石,有的在用风箱鼓风,有的在装炉,有的还在用砖石砌炉,有的在忙着做饭,一片繁忙景象。凡在铁沟的人,吃饭不计数量,粮食、面粉由各粮管所无偿供给。当时最困难的是上厕所,到处是人山人海,无法避羞遮丑,群众说:“吃饭容易解手难”。
县委的主要领导机关也搬到了铁沟,现场办公,全力抓炼钢工作。炼钢队伍全是军事化组织,每个公社办一个炼钢厂,下设若干连,起名“黄继光连”、“董存瑞连”、“刘胡兰连”、“卫星连”、“跃进连”等等,每个连队一杆红旗迎风招展。在厂与厂、连与连之间开展了比、学、赶、帮、超的竞赛活动,对后进者采取“拔白旗”、“炒碗豆”的批斗办法,逼上梁山。一时形成“人有多大胆,炉有多高产”的气氛。为扩大炼钢队伍,将渭源一、二中的教师和高年级学生调到铁沟组成“铁中” , 把莲峰小学搬进铁沟组成“红领巾厂”。炼钢主要用木炭作燃料,将渭源三中的低年级学生调往峡城公社的杨庄村烧木炭,一边烧,一边将炭往铁沟背。因供不应求,又组织民工进山伐木烧炭,用牲畜驮、人力背,运到铁沟。后期还组织了运煤大军,在陇西火车站通往铁沟的公路上摆成“长蛇阵”,肩挑的、身背的、手推车推的,川流不息。据说,在铁沟也找过一阵煤矿,由于贮藏量很少,煤层太薄,质量太次,不易燃烧,挖了一阵就停止了。当时在县城还没有电,但在铁沟修建了小型发电站,只供指挥部照明。
为鼓舞志气,加快炼钢,县上组织了庞大的慰问团。有四十多名师生组成的文艺队,并抽调一些干部、农民赶着百余头牛和 二百多只羊,十辆大木车装载着粉条等物资,到铁沟慰问。当慰问团步人沟口时,雷鸣般的掌声、锣鼓声、鞭炮声、口号声合在一起,响彻山沟。文艺队挥动起彩带载歌载舞,慰问团的几个带队人被五、六个年青人抬起来向迎接的观众招手致意,真是热闹非凡。
回顾这场盲目上阵、以失败告终的炼钢运动,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。
第一阶段是土炉炼钢。各炼铁厂修建了很多的土炉,最大的有大灶的灶台那么大。外部用砖头、土块砌成,内壁是从会川衙里山、文峰山上采挖的糜面石充当耐火砖。烧炼时先把木柴、木炭装在下面,再装上矿石、加入 石灰石等,点燃后用风箱鼓风。稍大一些的炉,用农民家的面柜改装成大风箱,鼓风昼夜不停,人们轮流拉风箱,加木炭,逐渐地把矿石溶化成渣、铁为一体的烧结铁,就此视为炼成的铁,不断向指挥部报喜。县委书记张克勋亲自参加炼铁,他负责修建的一个炉是全铁沟最大的炉,把一个小山沟拦腰截断当炉身,在后山依山坡修成 30 多米高的烟道,一直通到山顶,在截断的山沟中装上了大量的木柴、木炭、煤、碱面和矿石、石灰石等,然后点燃。燃烧了多长时间,人们已记不清,只记得在大队人马撤回时,山顶的烟道还在冒烟。
第二阶段是熟铁回炉。前一段无法炼出真正的铁,而上面又不断地要数据,要结果。县委领导急中生计,派出有力的领导骨干,分片包干,组织基层干部挨家逐户收集铁器,老百姓的铁锅、铁勺、镢头、铁铣,甚至门板上的铁扣子,寺庙上的钟、磬、铁香炉、铁狮子及供销社待售的铁锅,全部无偿收集,为大炼钢铁作贡献。把收集来的铁具砸碎后放在炼铁炉中,加入木炭进行烧炼,仍然用风箱鼓风,钢钎搅拌,溶为一块后挟出用锤打成约 20 厘米长、 8 厘米宽、 8 厘米高的钢锭,当时称之为“炒铁”。由于民间能收的铁基本收完,炼了约一个多月也就停止了。
第三阶段是小高炉炼钢。几个月的实践使人们认识到土法炼钢,盲目蛮干,只凭热情是无法完成炼钢任务的。县委领导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决定请技术人员,修建炼钢炉炼钢。县委把这个决定报省上,省上批准修建,并把任务交给兰化厂,让兰化承包技术,帮助渭源县修建。到 1958 年底修成了两个炼钢高炉,一大一小,大的直径 8 米,称九吨炉,小的直径 3 米,称三吨炉。高炉外层由砖砌成,内层由耐火砖砌成,烟筒高约 20 多米,基本上符合炼钢的要求。由于规模缩小,容纳不了更多的人,炼钢群众多数撤回。 12 月 20 日,渭源县撤县划归陇西县。张克勋继任陇西县委书记,铁沟小高炉炼钢也随之属陇西县管理。两个小高炉炼了将近八九个月的时间,一直到 1959 年末才停止。小高炉炼出的铁为白口铁,达不到灰口铁的标准,就是简单的犁铧也做不成,只能返回大的炼铁厂回炉。当时炼出的一部分拉到会川下庙河滩堆放了好长时间。这些钢锭长约 90 厘米、宽约 20 厘米、高约 10 厘米。有些能用的,会川农机厂用了一部分,其它失散于民间。
在铁沟大炼钢铁的同时,在铁沟以南的东寨沟还修建了个重晶石厂,就地采矿生产重晶石,销往玉门油田。开始时经济效益尚好,卖了些钱,后因玉门油田不再从渭源购买而停产。
渭源县的大炼钢铁运动是全国大跃进运动的缩影,是极“左”路线的产物,是不尊重客观规律的反面教材。当时参加铁沟大炼钢铁的约有三万余人,在长达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里,投入的物力、财力无法计算,而造成的浪费,更没法估量。由于青壮年劳力都去炼钢,再加上部分劳力又投入到引洮工程, 1958 年的农作物 70 % 烂在地里,无人收割。人为的为后两年的饥荒雪上加霜,天灾加上人祸,使人们经受了一场严峻的考验,也为后人提供了深刻的教训。